窒息、踩踏、死亡:加沙援助中心的悲剧

18岁的哈尼·哈马德从未想过,他每天寻找面粉的旅程会以窒息和踩踏告终。
周三清晨,他离开位于汗尤尼斯南部马瓦西区的帐篷——他和七个兄弟姐妹从拉法流离失所后一直住在这里——前往备受争议的美国支持的加沙人道主义基金会(GHF)运营的食物分发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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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们黎明时分出发,站在聚集的数千人中间。大约早上5点(格林尼治时间02:00),他们(美国工作人员和以色列军队)示意打开大门,人们就往前冲,”哈尼告诉半岛电视台。
“大门是开着的,但人们被挤在通往大门的狭窄走廊里——只有大约七米宽,”他说道。在气喘吁吁、几乎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抵达纳赛尔医院后,他艰难地呼吸着。
“我好不容易挤进人群。突然,美国警卫开始喷洒胡椒喷雾并发射催泪弹,人们开始在走廊里互相踩踏,”他补充道。
“我晕倒了,他们踩过我的脸”
“我感觉自己快死了。进退不得间突然倒下,脸和侧肋被反复践踏。没人能拉我出来,但真主给了我第二次生命。”哈尼说。
他被三轮车紧急送往汗尤尼斯的纳赛尔医院时已昏迷,最初被安置在死者遗体旁——部分人死于窒息,另一些则死于枪伤。
“我当时失去意识,看不见也听不见,时而清醒时而恍惚。他们把我放在尸体旁边,我以为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。”
周三凌晨,21名巴勒斯坦人在领取救济粮时遇难,其中15人死于窒息。
事件发生在汗尤尼斯西部由加沙人道主义基金会管理的检查站附近,另有数十人受伤,部分仍在重症监护。
作为八个孩子中的长子,哈尼和弟妹们暂居在叔叔的帐篷旁。战争爆发前一个月,父母因赴约旦求医而滞留当地。
“我觉得肩上扛着千斤重担。没有父母庇护,我们在流离失所和战火中独自挣扎。”
尽管清楚领取加沙人道主义基金会援助物资每天都面临生命危险,这个年轻人坦言:”极度的饥饿逼着我们每天都去冒险。”
“市场里食品价格飞涨却掏不出钱,除了赌命排队领救济别无选择。”
“每次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——枪声、坦克、无人机和袭击,这算哪门子的救济分发?我们真的精疲力尽了。”
“我们像动物一样被射杀”
24岁的穆罕默德·阿贝丁如今躺在病床上,腿部带着枪伤——周三清晨前往汗尤尼斯同一处援助中心时遭遇不测。
这位会计系大一学生表示,这是他第一次因察觉人群危险而选择折返。
凌晨三点(格林尼治时间00:00)抵达分发点时,他立即发现异常:这个关闭两天后重新开放的站点,以往多个宽阔入口被替换成“一条用金属围栏封闭的狭长通道”。
“大门开启瞬间人群前涌,不断有人被踩倒在地。”
穆罕默德描述着恐怖场景:人们被挤压在金属栏杆上尖叫喘息,美国警卫和悬停的四旋翼无人机同时发射胡椒喷雾与催泪弹。
“我和堂兄站在近处观望,因人数过于密集决定放弃进入。孩子们在哭喊窒息,青壮年被困在进退不得的人墙中。”
那道“笼罩在催泪弹烟雾中推挤着人流的围栏通道,最终成了死亡陷阱”。
正当他们撤离时,无人机子弹击中了他的腿部,堂兄同样负伤。
“这片区域总有无人机、坦克或士兵的随机射击,这次我成了倒霉蛋——但感谢真主,我还活着。”
来自拉法的穆罕默德支撑着九口之家,如今全家蜗居在马瓦西避难所。
“我们每天做梦都在想吃上面包。几乎天天冒险去领救济,通常空手而归。偶尔带回家几公斤面粉时,全家就像过节一样。”
在被以色列封锁四个月的加沙,面粉成为生存的首要目标。“面包就是驱使我赌命的理由,别无选择。”
正在纳赛尔医院等待腿部取弹手术的他质问世界:“难道就开辟不出一条安全的援助通道?没有系统、没有组织、没有警察或联合国干预。我们像动物一样被射杀——不是饿死,就是死在混乱踩踏中。”
2025年5月下旬,加沙人道主义基金会在以色列近乎全面封锁下启动加沙援助分发。
联合国数据显示,迄今至少有798名巴勒斯坦人在试图获取该组织援助时丧生。
联合国机构与人权组织批评该行动政治化且危及平民,指出加沙人道主义基金会违反人道主义中立原则,其站点数百人死亡的惨剧印证了运作方式的致命缺陷。
要么带着面粉回家,要么永远回不了家”
43岁的齐亚德·马萨德·曼苏尔说道。战争摧毁他在加沙中部的家园后,他带着妻子和六个孩子流落至汗尤尼斯的马瓦西区,如今已成为援助队伍里的常客。
“晚上10点就赶到分发点,和成千上万人一起睡在沙地上。我们忍受着尘土和屈辱,”周三头部受伤的曼苏尔说。
“有时能领到面粉,有时是几罐食品,更多时候空手而归。我甚至帮别人扛袋子,就为换口吃的。”
“昨天的拥挤程度太可怕了:催泪弹、子弹,我们被死死压在狭窄通道里。我正拼命想挤出人群,突然头部中弹失去了意识。”
正在纳赛尔医院康复的曼苏尔说:”今天死了20多人——就为了一袋面粉。还有什么可说的呢?”